
我住在老城区,不远处就是老街口。
天刚蒙蒙亮,老街就被卖早点的叫醒了。卖拉面的开始生火烧水,过去,还没有要求烧燃气,店主架起鼓风机“呼呼”吹着大炉子,炉口先冒起一股黑烟,然后腾起一丈多高的火苗子。同样,卖牛肉包的把大锅里的水烧开,一摞一摞的小笼开始上锅,摞得老高。不一会,蒸汽夹带着牛肉包的香气从小笼空隙间飘了出来。
而后,有起早的人出现在老街口,这应该是第一拨从四城六关赶到老街口吃早点的食客,这其中不少人就是奔着老街口的麻糊来的。有人问,阜阳城卖麻糊的到处都有,为啥跑到这里来吃?不为啥,好吃呗。
也可能是这拨人来的太早了,卖麻糊的还没有来,于是人们就站在街口等。望穿欲眼之下,摊主他的麻糊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然后,人们自觉排起长队,店主一碗一碗地盛着麻糊,再递到食客手里。有人接过来,“呼噜”先喝一口,这才想起来去找座位,要是没有也没关系,或站或蹲,一样吃的香。
老街口的早点不同于其它地方,没有奶茶、串串香、炸鸡排、臭豆腐等网红小食,更多的是传统早点,如锅盔馍、牛肉包子,牛肉盒子、豆浆、撒汤、油条、烧饼啥的,总之花样多,味道好。
在老街口吃早点,上班族多是打包带走,上点年纪的就坐在摊位吃。一碗麻糊,两根油条,边吃边看街景,时不时的与熟人聊上几句:“乖乖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又打起来了”另一位把麻糊碗“啪”的一放,用手抹了抹嘴,说:“斗个啥,都安生不好吗”
如果说上点年龄的吃早点不紧不慢,更有吃早点心急火燎的,如送孩子上学的,孩子心不在焉地吃,家长一手拎着书包,在一边催促:“快点吃,快点吃啊!”一会儿,家长又拿出手机,指着手机上的时间:“36了,还肉!”(肉,阜阳土话,磨叽的意思)。孩子抬头看了看手机,家长也不管吃没吃饱,拉起孩子就上了电瓶车,一路绝尘般地奔向学校而去。
老街口的早点铺子,有的都经营了几代人,有的甚至全家都以此为生。老街口路东,有家张姓粉鸡店,过去是他父亲在经营,印象中,就在路边,一个小炉子,一锅粉鸡汤,一张小桌子,几个小板凳就是卖粉鸡的全部家当。如今是他的子女们在卖粉鸡。
过去,阜阳有一句老话,叫“小本生意赚个辛苦钱”如卖粉鸡的,看似很轻松,来人了,打个招呼,拿碗盛起,端上桌就行了,其实背后的辛苦又有多少人知晓。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锅碗瓢勺啥的收拾好,也就到了卖粉鸡的时候了。早点时候一过,再收拾摊子,洗洗刷刷,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午饭过后,他们还要准备第二天的食材,等忙活完了,这一天也就过去了。周而复始,天天如此。
过去,老街口十字路口较为宽敞,卖牛肉盒子的、煎瓠子馍的,卖水饺的、卖煎包的都聚集在这里。天长日久,这里的地面沾染了许多的油渍,厚厚的一层油与泥土黏合在一起,风吹日晒也没有任何改变,人走在上面会感觉粘脚。尽管路面油腻腻的,但谁也不会去在意,来就是吃早点的,只要饭菜可口,其它的都能凑合。
这些在街边卖早饭的基本上都是没有门面。晴天还好,遇到下雨天就麻烦了,得撑起一把大伞。这种大伞多为广告伞,又没有着力点,只好绑在桌子腿上。说是大伞,其实也不大,既要顾着摊子、还要顾着自己的早点,那就不能顾自己了,所以身上湿漉漉的也是常事。可见做小生意有多么的不易。
过去,在老街口,每个街边早点摊子都有各自占据的地盘,这个地盘一般属于公共区域,更没有人去专门划分,但却约束着摊主们,即使邻居摊子三天不出生意,其它摊主也不会去越雷池一步。当然,时不时的也会有新加入的,都是老街坊,即使是外来的人,也是与老街坊沾亲带故的,都是为了一家人生计,所以相互之间包容性也大。
后来,阜阳开始创建文明城市,老街口不能露天摆放小吃摊、要求一律进店经营。但由于许多临街的门面不大,屋里既要放炉子餐具,还要留地方坐人吃饭,所以显得拥挤不堪。有的店面实在太狭小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提心吊胆地在店外摆了两张小桌,如果此时有人吆喝一声“城管来了!”店主就会慌忙把小桌子收起来。
创建文明城市,治理脏乱差是必须的,这一点小商贩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内心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却找不到一个能随意摆放小吃摊的理由。当然,也有想不明白的,过去,甚至几辈人都是在街边摆摊,现在咋就不管了呢。
其实,那些在街边摆放小吃摊的人,也不是不想有一间门面房,过着不用躲避风雨的日子,更不用担心“城管来啦!”那惊心动魄的一嗓子。对于打烧饼。炸油条的来说,一间门面房的年租金需要几万,甚至好几万,这无疑加重了做生意的成本,把本来就不大的利润空间挤占的几乎无利可图。
尽管不能随意摆摊设点,但生意还要做下去,对于这些依靠卖早点营生的人来说,不做生意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没有办法生活。为了把生意继续做下去,有些规模小一点就联合租一间门面,采取大家分摊租金的办法来降低成本。
如今,通过老街巷改造,老街口变得整洁了许多,街两边的早点摊子依然重复着昨天的烟火故事,如同炸牛肉盒子的平底锅,岁月的尘一点点覆盖在油渍上,一层又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