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

今天路过星巴克,进去买了一杯咖啡。 咖啡厅里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座。坐下来后,发现旁边的沙发位上坐了一个老太太,桌上空空如也。她把一条腿搁在纸袋上,正在打毛衣。 我心想,连一杯咖啡都不点,占着位置不说,姿势还这么不雅。 但想归想,也就闷声想想,自己低头喝着咖啡。 坐了会儿,老太太突然对我说:“小阿妹,你帮我看看,这件毛衣咋样?” 我抬头一看,她穿上了那件半成品毛衣,袖子还没织完,毛线针横七竖八地挂在胳膊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是那种最廉价便宜的毛线,不是羊毛更不是羊绒,针脚也不是很细致。但我还是由衷地说:“阿姨,你织得很好,看起来很合身呢!” “是吗?”她转过身,“你看看领子这里,后面平整吗?” “很平整,挺好的。”我说,“您一定织了很久吧?” 她的眼睛很小,小得连眼球都看不到了,一看就是病眼。 她说:“是啊,织了半年呢。织好了,过年穿!” 她表现出浓重的谈兴,我干脆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阿姨,想喝咖啡吗?我请您喝一杯吧?” 她摆摆手:“不行,我喝不了,我本来就晚上睡不着觉,再喝一杯咖啡,就更不行了。” “您失眠?” “是的,要吃安眠药,失眠十多年了。有时一个人看电视看到半夜,很难过的。” “一个人?老伴儿不在了呀?” “走好几年了,一个人。腿脚也不好,膝盖坏了,软骨都磨掉了,痛得很。我看这里有空调,就来坐一会儿,打打毛衣。” 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一条腿搁起来。 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有一个女儿,替她养孩子,是外孙,三个月送到她这里,养到上学,老太太每天接送孩子,给他做饭,现在已经读初三了,成绩还不错,马上要考高中了。 “女儿买房子,问我要了二十万,有电梯的新房子。我想去看看,不给我看,不想跟我一起住。我帮她把孩子养大了,我也没用了。”她擦了擦眼睛,“我现在还好,住二楼,一个星期去一趟菜场,买好菜。多走不行,膝盖疼啊,晚上用电热毯也还是疼。今天难得出来走走,在这里坐一下,这里暖和。” “阿姨,心里很苦哦。”我说。 “我不敢跟邻居讲,自己女儿这样,讲出来丢脸的,被人看不起啊。” “那就跟我讲讲,我们是陌生人,没关系。” “是哦是哦。我外孙现在读初三,我想着,现在不能打扰他学习,不好让他分心。等再过几年,他读大学了,我也放心了,我就去打官司,我手里有女儿写的欠条,把二十万块钱要回来,我住养老院去。现在我不能说,不能耽误小孩读书。” 我望着她沟壑纵横的脸,想起了那个童话里的母亲,狠心的孩子要母亲的心去献给公主,母亲把心给了他。他捧着心跑啊跑啊,一不小心,他摔倒了,那颗心掉到了地上。那颗心问小孩:“孩子,你摔疼了吗?” 即便那颗心伤痕累累,它还在想着小孩。 作为一个陌生人,在听了她讲完这一切后,什么都做不了,她依旧要面对疼痛的晚年,我也不会再遇到她。我只能静静地听她讲。 临走的时候,我跟她握了握手:“阿姨,对自己好一些,多多保重!” 她笑了,连声说:“好的好的!” 感觉手心里握着的这双手苍老而干枯。

在电影院里,我们大概都常遇到一种不愉快的经验。在你聚精会神地静坐着看电影的时候,会忽然觉得身下坐着的椅子颤动起来,动得很匀,不至于把你从座位里掀出去,动得很促,不至于把你颠摇入睡,颤动之快慢急徐,恰好令你觉得他讨厌。大概是轻微地震罢?左右探察震源,忽然又不颤动了。在你刚收起心来继续看电影的时候,颤动又来了。如果下决心寻找震源,不久就可以发现,毛病大概是出在附近的一位先生的大腿上。他的足尖踏在前排椅撑上,绷足了劲,利用腿筋的弹性,很优游的在那里发抖。如果这拘挛性的动作是由于羊癫疯一类的病症的暴发,我们要原谅他,但是不像,他嘴里并不吐白沫。看样子也不像是神经衰弱,他的动作是能收能发的,时作对歇,指挥如意。若说他是有意使前后左右两排座客不得安生,却也不然。全是陌生人无仇无恨,我们站在被害人的立场上看,这种变态行为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他的意志过于集中,忘记旁边还有别人,换言之,便是‌‌“旁若无人‌‌”的态度。

‌‌“旁若无人‌‌”的精神表现在日常行为上者不只一端。例如欠伸,原是常事,‌‌“气乏则欠,体倦则伸。‌‌”但是在稠人广众之中,张开血盆巨口,作吃人状,把口里的獠牙显露出来,再加上伸胳臂伸腿如演太极,那样子就不免吓人。有人打哈欠还带音乐的,其声呜呜然,如吹号角,如鸣警报,如猿啼,如鹤唳,音容并茂,礼记,‌‌“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撰杖履,视日蚤莫,侍坐者请出矣。‌‌”是欠伸合于古礼,但亦以‌‌“君子‌‌”为限,平民岂可援引,对人伸胳臂张嘴,纵不吓人,至少令人觉得你是在逐客,或是表示你自己不能管制你自己的肢体。

邻居有叟,平常不大回家,每次归来必令我闻知。清晨有三声喷嚏,不只是清脆,而且宏亮,中气充沛,根据那声音之响我揣测必有异物入鼻,或是有人插入纸捻,那声音撞击在脸盆之上有金石声!随后是大排场的漱口,真是排山倒海,犹如骨鲠在喉,又似苍蝇下咽。再随后是三餐的饱膈,一串串的咯声,像是下水道不甚畅通的样子。可惜隔着墙没能看见他剔牙,否则那一份刮垢磨光的钻探工程,场面也不会太小。

这一切‌‌“旁若无人‌‌”的表演究竟是偶然突发事件,经常令人困恼的乃是高声谈话。在喊救命的时候,声音当然不嫌其大,除非是脖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但是普通的谈话似乎可以令人听见为度,而无需一定要力竭声嘶的去振聋发聩。生理学告诉我们,发音的器官是很复杂的,说话一分钟要有九百个动作,有一百块筋肉在弛张,但是大多数人似乎还嫌不足,恨不得嘴上再长一个扩大器。有个外国人疑心我们国人的耳鼓生得异样,那层膜许是特别厚,非扯着脖子喊不能听见,所以说话总是像打架。这批评有多少真理,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国人会嚷的本领,是谁也不能否认的。电影场里电灯初灭的时候,总有几声‌‌“嗳哟,小三儿,你在哪儿啦?‌‌”在戏院里,演员像是演哑剧,大锣大鼓之声依稀可闻,主要的声音是观众鼎沸,令人感觉好像是置身蛙塘。在旅馆里,好像前后左右都是庙会,不到夜深休想安眠,安眠之后难免没有响皮底的大皮靴毫无惭愧的在你门前踱来踱去。天未大亮,又有各种市声前来侵扰。一个人大声说话,是本能;小声说话,是文明。以动物而论,狮吼,狼嗥,虎啸,驴鸣,犬吠,即是小如促织蚯蚓,声音都不算小,都不会像人似的有时候也会低声说话。大概文明程度愈高,说话愈不以声大见长。群居的习惯愈久,愈不容易存留‌‌“旁若无人‌‌”的幻觉。我们以农立国,乡间地旷人稀,畎亩阡陌之间,低声说一句‌‌“早安‌‌”是不济事的,必得扯长了脖子喊一声‌‌“你吃过饭啦?‌‌”可怪的是,在人烟稠密的所在,人的喉咙还是不能缩小。更可异的是,纸驴嗓,破锣嗓,喇叭嗓,公鸡嗓,并不被一般的认为是缺陷,而且麻衣相法还公然的说,声音洪亮者主贵!

叔本华有一段寓言:

一群豪猪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挤在一起取暖;但是他们的刺毛开始互相击刺,于是不得不分散开。可是寒冷又把他们驱在一起,于是同样的事故又发生了。最后,经过几番的聚散。他们发现最好是彼此保持相当的距离。同样的,群居的需要使得人形的豪猪聚在一起,只是他们本性中的带刺的令人不快的刺毛使得彼此厌恶。他们最后发现的使彼此可以相安的那个距离,便是那一套礼貌;凡违犯礼貌者便要受严词警告——用英语来说——请保持相当距离。用这方法,彼此取暖的需要只是相当的满足了;可是彼此可以不至互刺。自己有些暖气的人情愿走得远远的,既不刺人,又可不受人刺。

逃避不是办法。我们只是希望人形的豪猪时常的提醒自己: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人形的豪猪既不止我一个,最好是把自己的大大小小的刺毛收敛一下,不必像孔雀开屏似的把自己的刺毛都尽量的伸张。

因为一些原因,我这半年来一直处于压力很大、很焦虑的状态。身边没有朋友,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有时候一整天从早沉默到晚。

前几天晚上,我因为一些琐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出来之后,弟弟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

他只是一个四年级的小朋友,而我都是一个成年人了。可是那天晚上,弟弟一直轻轻地拍我的背,小声说:“姐姐,不哭了,没事的。”

我突然觉得好像我才是小孩子一样。

那天晚上之后的第二天,我晚上十点多回家。爸爸去喝喜酒带了喜糖回来。弟弟一听到我进门,就飞奔过来,抱住我说:“姐姐,我把爸爸带回来的喜糖里面你喜欢的都挑出来了,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走,我带你去看。”

弟弟就拉着我进了房间,桌上真的放着我喜欢的巧克力和蜜枣。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弟弟在一旁看着我,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说:“姐姐,你没有发现桌子上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听了他的话,我低头扫视着桌子,在左下角发现了一个闪闪的盒子。拿起来一看,是一支口红。

“这是什么啊?谁买的啊?”我放大声音喊着,边拿着盒子边往门口走。因为我以为是妈妈给买的,这句话其实是在问坐在客厅的妈妈。

弟弟跟着我走到房门,拉住我说:“是一只口红!我给你买的!”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惊讶的表情,继续说,“快拆开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我就在他满眼期待下拆开了盒子,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疑惑。我问他,“你在哪买的啊?你哪里来的钱买口红啊?”

妈妈在一旁告诉我,是弟弟在家里帮忙打扫卫生,从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五十块钱。弟弟问她说,可不可以把五十块钱给他。

妈妈还以为弟弟是想留着买自己喜欢的书。因为他经常攒很久的钱,攒到二十五去买他喜欢的书。五十块钱,都可以直接买两本了。

于是妈妈同意了。

没想到弟弟在妈妈同意之后,吃完晚饭和小伙伴去外面玩,走路走到附近商场楼下的精品店,给我挑了一支口红。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满是想哭的冲动。

弟弟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第一次买口红,所以我不会买”

他说,“我走到精品店,一眼就看到这只口红特别漂亮,亮闪闪的,像彩虹一样。可是我不知道买什么颜色,就去问店里面的姐姐。那个姐姐问我,你姐姐皮肤白不白呀?我想了一会说,挺白的。然后她就给我推荐了这个颜色。”

我抱住弟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说,“你真傻,我皮肤一点都不白。”

“那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谢谢你。”

我想起以前很多时候。

我说我喜欢绿色,弟弟就把他绿色的笔,绿色的小玩具,甚至绿色的小纸片,都送给我。

我坐着偷懒,指挥他帮我端茶送水,他很少有怨言,都乖乖照做。

我煮螺蛳粉给他吃,吃完之后的碗筷丢桌子上,我说:“好累啊,不想洗碗。”,弟弟就会端着碗去厨房,边洗边说:“姐姐煮的粉,所以我来洗碗。”

我很容易不耐烦,总是对他大吼大叫,他从不会因此埋怨我。

我一个人待着,他总喜欢凑过来和我说话,我问他:“为什么总要来烦我啊?”,他说,“因为我想和你聊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经常会有外貌焦虑,可是弟弟每次都说,“姐姐,我觉得你好漂亮,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我之前在外面上课,他星期五放了学,背着笨重的书包走很远的路,浑身是汗地站在补课机构门口等我下课,只是因为想星期五晚上和我一起回家。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事情,和他一起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好像都可以拿出来说。我习惯了他的天真和偏爱,在某一个被触动的瞬间,才反应过来,原来弟弟的好都被我当成了常态。

我觉得很温暖,又觉得很愧疚,胸口闷闷地堵着,全身上下都充盈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好像只有抱抱他才能缓解过来。

还是送口红的那天晚上,弟弟抱着他的枕头被子来我房间,问我,“姐姐,我能不能晚上和你一起聊聊天,然后我睡在你床的另外一头?”

我答应了。

点着小小的台灯,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给他念书,是我初中时候看的《盗墓笔记》。老实说,其实有恶趣味的成分在里面,我知道弟弟胆子很小,讲这种有灵异色彩的故事,他总是会很害怕。

可只要我说,“如果你不听的话,那你就回自己房间去吧。”

弟弟再害怕都会忍着,缩在被子里热出一身汗,也要听我讲完。

我吓了他一小会儿,就合上书,关了灯。

每次这样,我们都会在睡前聊聊天。

弟弟告诉我,他给我买口红回来的时候,楼下的xxx小朋友说,“你姐姐才不会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口红,她们用的都是有牌子的那种。”

弟弟说:“我感觉xxx那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心,我就感觉好难过好难过,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我一下子也好想哭了。

我坐起来伸手摸他的头,发现他因为刚刚因为听《盗墓笔记》而整个人捂进被子里,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我说:“你不要管xxx说什么,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我明天就要涂你送给我的口红。”

弟弟说:“你对我真好。晚安。”

我也说晚安,然后缩回被子里擦刚刚掉的眼泪。

可能是因为日常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好像变得很容易哭了。

舌尖中国里诺邓的盐在国内根本排不上号,自贡的贡井盐要好吃的多了。

我心中最好的盐,来自四川资中的罗泉。这个地方供奉着全世界唯一的一座盐神庙,盐神是管仲。

盐神庙中心的井,自秦朝开始供盐。1925年凭借井盐这一个单一品相获得巴黎国际博览会金奖。

(这盐有很成年人趣味的味道。)

国外的常见好盐有法国的盐之花海盐.都是蘸着吃的。

盐与盐成分上的差别只有3%~5%,在煮物上无法分辨,偏偏蘸的时候我们都能吃出来。还有一些盐不错,海盐、湖盐、岩盐等。辣椒盐、香料盐都可以自制。

一般吃什么类的产品,就配什么盐(海鲜配海盐,牛肉配岩盐)。

酱油。

酱油和盐的差别就是氨基酸(鲜味)、颜色。酱油由豆类酿造,酱油能够自然的提升肉类的鲜甜。豆类给我们带来的是一种东方的风味,即便说中国的烹饪文明都是根植在豆类基础之上也不为过。

我个人从十年前就对酱油有一种特别的偏爱,尝试过的酱油超过100种。难有高下,只有个人的偏爱。以下为印象深刻之品牌,以供各位朋友参考一试

香港:九龙酱园。被过高评价的酱油。

香港:李锦记蚝油,旧庄或熊猫,虽然不算是酱油,但是没人能不用。

台湾:台宫鬼女神金味原液。腌渍最佳。

台湾:金兰酱油膏。肉燥饭必备。

台湾:黑龙荫油膏(特级或春兰)。由黑豆酿造的叫荫油,酱味特厚。

日本:龟甲万。全球酱油No.1,蔡澜爱物,久煮不苦。(国内是和统一公司合资厂统万微产)

日本:镰田酱油、土佐酱油、昆布酱油都不错,个人觉得日本酱油都是中规中矩,没有非常惊艳感。

新加坡:广泰祥鸡饭酱油。超好、超黑的老抽,微甜不苦。

潮汕:白豉油精。86年轻工部银奖。心中最爱的生抽。

四川:大王酱油。红烧最爱不解释。

苏州:虾子酱油。虽然我是苏州人,但是我不喜欢这只酱油,做油爆河虾不错。

上海:泰康黄辣酱油。不是酱油的酱油,也叫喼汁?排骨年糕绝配。

山东:六月鲜/有机酱油。这只产品做得真的不错,能够兼顾绝大部分人的口味,渠道做的也好。

美极:雀巢美极鲜味汁,餐饮渠道做得无敌,基本上95%的厨师都用过。虽然不是纯酿酱油,但很好吃,沾太阳蛋就很好吃。

腊月初二是我生日,每逢此时,我便越发想念母亲。俗话说:孩子的生日,母亲的难日。真正领会到这句话的真谛,是在我也做了母亲之后。育儿方知父母恩。且不说十月怀胎之苦,单从一个小生命的呱呱坠地,直到长大成人,过程中的艰辛,可谓是一言难尽,此时,做父母的最有发言权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感觉自己还没长大似的,弹指一挥间,我已是半百之人,而母亲也已步入古稀之年。前几天跟母亲电话聊天时,她老人家的那番感慨言犹在耳:我老了吗?上公交车的时候,一些年轻人竟然主动搀扶我上车,可我才七十出头呀!母亲语气中的那份无奈、无助、不甘和悲哀让身在另一座城市的我鼻尖酸酸的,当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任由那泪水汩汩流淌。

母亲确实是正在老去,眼瞅着她老人家身上壮年的余晖不在,而渐呈落日晚景。记得以前我们去潍坊看望她,临走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我们送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这几次去,母亲却是连楼都没下。想想才多久的事啊,那背着医药箱满村跑的母亲、睡梦中被病人家属连夜叫走的母亲、我儿子上幼儿园时来回接送的母亲,明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切却清晰如昨。那时的母亲一头青丝,身材尚好;那时的母亲风风火火,健步如飞。较之同龄人,母亲一直是颇显年轻的,我总以为老去离母亲是很遥远的事情,谁料却来得如此突然。说起来,母亲的急剧衰老跟大舅的去世不无关系。暮春时节,小母亲两岁的大舅猝然离世,她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整天以泪洗面,仅仅半月有余,本就血压偏高的母亲便突发心梗,幸亏抢救及时,我们才侥幸“拾”了个娘。然而,术后效果并不理想,从此母亲便全身无力,步履蹒跚。饶是这样,母亲仍时刻牵挂着我们,尤其是我。

说来惭愧,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个让父母省心的孩子,直到现在,还是父母在为我操心。我一直偏爱人造棉衣服,那种柔柔的、绵绵的质感熨帖着我的肌肤,像极了母亲的触抚。我迷恋这种感觉,一直都贴身穿着,无论夏天还是冬天。知女莫若母。每年母亲都要用那台伴随了她四十多年的脚踏式缝纫机为我做人造棉衣服,从买布料、裁剪、到缝纫加工,老人家事事亲力亲为。令人称奇的是,衣服的花色、样式往往都是最新潮的,也都是我所喜欢的。就在前段时间,母亲回诸城的时候,给我带了鼓鼓的一个大包袱,那是将近二十件人造棉衣服。且不说有长袖、短袖、长裤、短裤之分,单那领子的款式就让人眼前一亮,什么圆领、鸡心领、v型领、一字领、方领、立领等不一而足,将母亲在服装方面的毕生所学展示得淋漓尽致。其中有几件特别宽松,明显不是我这身材穿的,难道是母亲老眼昏花,看错了尺寸吗?可这是仅凭目测就能发现的错误呀!正在我困惑的当口,母亲告诉我:“这一段时间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趁现在身体允许多做点,以后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几件宽松式的是为你以后发福准备的”。这些衣服,足够我穿十年。

母亲,我渴求一滴水,您愿意倾其一片海;我需要一片树叶,您愿意给我整座森林。只有母亲,才会替孩子考虑得这么周到,也只有母亲,才会不顾自身劳累,为孩子做这么长远的打算。在一个母亲眼里,孩子身上从来就无小事,而在孩子的眼里,父母又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呢?扪心自问,除了内心充溢着满满的愧疚和自责,我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啊,若非到了一定年龄,有些事情是很难体会到父母的良苦用心的。记得高中时曾学过这样一篇课文:燕后出嫁时,其母赵太后握其踵,哀哀哭泣,想念她却又不希望她回来。这句话看似矛盾。原来战国时期诸侯嫁女,只有被废或亡国之后,才能回母国。赵太后当然不希望这种厄运降临到女儿身上,故而纠结不已。那时,这篇文章对我虽有所触动却仅限于皮毛,直到今天才深有感触:为儿女做长远打算,乃天下母爱之大同也。

记得以前我过生日,母亲总会为我准备手擀面和煮鸡蛋,那里面凝聚着母亲浓浓的祝福和殷殷的期盼。现在我过生日,会为自己做一碗手擀面和鸡蛋卤,陪伴我的是来自另一座城市的母亲的祝福或是我打给母亲的问侯电话。正是这碗承载着思念和感恩味道的生日面,伴我度过了母亲不在身边的那一个个生日。

感觉去年的那碗生日面余温尚存,今年的生日又翩然而至。这一刻突然好想念母亲,那种叫一声娘有人应的感觉真幸福。一亩地有个场好,一百岁有个娘好。我衷心祝愿母亲身体健康,衷心祈愿叫一声娘有人应的这种朴素的愿望,永远不要变成我此生永不可得的奢望。当思念之潮汹涌而至时,将其倾注于笔端,草成小文,聊表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