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

谁都知道睡眠和休息的重要性。然而,每天全世界都有无以计数的人饱受失眠的痛苦和折磨。

睡不好觉,不但影响人的记忆力、情绪、工作和学习状态等等,还会对身体健康造成短期以及长期的影响和危害。

英国最近研究发现,睡眠好还可以降低人们突发心脏病和中风的风险。

BBC记者西蒙·蒙迪(Simon Mundie)采访了英国睡眠问题专家盖伊·梅多斯(Guy Meadows)。盖伊是睡眠学校(The Sleep School)的创始人,他曾帮助许多运动员摆脱失眠的噩梦。

盖伊解释了他治疗失眠的方法:接受与承诺治疗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ACT)。这种方法主要是让人们接受失眠这个事实,而不是去抗争。

他说,这一治疗手段非常有效,不但可以对付失眠,同时,也有助于减轻生活中的种种焦虑。

为什么睡觉如此重要

盖伊表示,睡眠绝对是人体维持自身健康的一种最自然和最强大的功能。如果你想第二天精力充沛、发挥良好,那就需要充足的睡眠。

这样,你才能精力集中、记忆力好,才能富有创造力和动力。

此外,睡眠在维持体重方面也起着重要作用,因为睡眠控制着我们的食欲荷尔蒙。

实际上,我们的短期和长期健康状况以及所有表现都取决于睡眠质量的好坏。

既然我们知道睡眠如此重要,它很可能也会给人带来巨大压力,特别是睡的不好的时候。

以运动员为例,在重要比赛前,运动员应该保持放松状态、睡一个好觉。

但事实往往相反,一些运动员因为担心第二天的竞技表现,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越是着急越是睡不着,形成恶性循环。

接受与承诺治疗法

与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Behavioural Therapy,CBT)不同的是,接受与承诺治疗法是通过改变人们与失眠的关系与症状联想来改善睡眠:比如,大脑失控所导致的思绪万千、恐惧、焦虑等等。

认知行为疗法是设法压制这些负面念头。但盖伊鼓励那些使用接受与承诺治疗法的失眠患者不要压制自己的失眠担忧。与其压抑,不如拥抱。

盖伊说,这样做的好处是你可以解除武装。也就是说,每天上床睡觉时不再是像上战场一样,如临大敌。

ACT削弱无法入眠、思绪万千和恐惧这样的念头,让它变得不太可怕,最终让人进入睡眠状态。

盖伊总结出以下确保良好睡眠和控制焦虑的几大窍门:

改变思维方式

尝试改变一下思维方式。不要总想着:我今晚睡不着,明天的日子很难过。

告诉自己,你知道今晚睡不好对明天不良影响这种可能性。然后,就不用再多想了,不要深陷其中。

接受无法入眠的事实

盖伊说,人们越是挣扎着想睡就越睡不着,这是失眠当中最大的问题之一。

所以,盖伊告诉前来就医的患者:接受自己半夜无法入眠的事实。

慢慢的,就会有睡意。

学会放松

睡不着觉肯定感觉很糟糕,但要学会放松。

盖伊说,与其让自己在种种忧虑的风口浪尖上挣扎,还不如安静放松的静观其变。

化消极为积极

比如,盖伊说,如果你明天要发表一个重要讲话或陈述,你可能会产生焦虑,因此睡不好觉。

告诉你自己,这种担忧是正常的,干脆尝试去欢迎和珍惜它,而不是试图把它赶走。

作息尽量有规律

有些人由于担心失眠,早早上床睡觉;同时,也有人因为害怕睡不着而推迟上床睡觉的时间。

这两者都没有好处,它可能还会造成一种‌‌“睡眠时差‌‌”。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规律的就寝时间和起床时间。这一点很重要。

练习正念

盖伊建议人们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比如公园的长椅上,静静地练习正念(mindfulness),感受一下周围的一切:比如,微风拂面、身下的木头、感受你的呼吸。

正念有助于晚间的睡眠,并驱逐负面情绪。

想想对你最重要的事

盖伊表示,许多失眠人士为了能睡好觉甚至停止了正常生活,他们不再与朋友交往,也不敢赶早晨航班。

盖伊建议不要这样做。他建议人们正常生活,专注于那些对自己更重要的事,即使没睡好觉也没关系。

这样,你就不会再憎恨失眠。这样做的好处是你减少了挣扎,增加了睡好觉的机会。

午后不碰咖啡因饮料

盖伊认为,许多人对咖啡饮料的理解有误。咖啡因可以在人体内停留很长时间。

如果你中午12点喝了咖啡,到了晚上6点,你身体内还会有一半的咖啡因没有消化,到了半夜12点,则剩下四分之一。

所以,盖伊建议人们,如果想喝咖啡,尽量提早喝,免得影响睡眠。

呆在床上

盖伊说:‌‌“如果你在半夜醒来,最重要的实际上是躺在床上休息。‌‌”‌‌“不要检查手机:手机上的蓝光会立即激活眼中的光敏细胞,唤醒你,并抑制有助睡眠的褪黑激素。‌‌”

但如果需要,你可以上厕所。但回到床上后,换个姿势,继续睡。

请记住,休息对你有好处,请留在原处,哪也别去!

那个流浪汉靠在远远的路灯下,好似专门在计算着我抵达的时刻,我一进港口,他就突然从角落里跳了出来,眼睛定定的追寻着我,两手在空中乱挥,脚步一高一低,像一个笨拙的稻草人一般,跌跌撞撞的跳躲过一辆辆汽车,快速的往我的方向奔过来。

也许是怕我走了,他不但挥着手引我注意,并且还大声的喊着:‌‌“夜安!喂!夜安!‌‌”

当时,我正在大迦纳利岛的港口,要转进卡特林娜码头搭渡轮。

听见有人在老远的喊着,我不由得慢下车速,等着那人过来,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对劲。

那个陌生人很快的跑过了街,几乎快撞到我车上才收住了脚,身体晃来晃去的。

‌‌“什么事?‌‌”我摇下玻璃窗来问他。

‌‌“夜安!夜安!‌‌”还是只说这句话,喘得很厉害,双手一直攀在我车顶的行李架上。

我深深的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

见我打量着他,这人马上弯下了腰,要笑不笑的又说了一句:‌‌“夜安!‌‌”接着很紧张的举起右手来碰着额头,对我拖泥带水的敬了个礼。

我再看他一眼,亦对他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回答他:‌‌“夜安!‌‌”趁他还没时间再说什么,用力一踏油门,车子滑了出去。

后视镜里,那个人蹒跚的跟着车子跑了两三步,两手举在半空中,左手好像还拎了一个瘪瘪的塑胶口袋。暮色里,他,像一个纸剪出来的人影,平平的贴在背后一层层高楼辉煌的灯火里,只是身上那件水红色的衬衫,鲜明得融不进薄黯里去。一会儿,也就看不见了。

卡特林娜码头满满的停泊着各色各样的轮船,去对岸丹娜丽芙岛的轮渡在岸的左边,售票亭还没有开始卖票,候船的长椅子上只坐了孤零零的一个老年人。

我下了车,低低的跟老人道了夜安,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还没来,已经七点多了。‌‌”老人用下巴指指关着的售票窗口,搭讪的向我说。

‌‌“也去对面?‌‌”我向他微笑,看着他脚前的小黑皮箱。‌‌“去儿子家,你呢?‌‌”他点了一支烟。

‌‌“搬家。‌‌”指指路旁满载行李的车又向他笑笑。‌‌“过去要夜深罗!‌‌”

‌‌“是。‌‌”漫应着。

‌‌“去十字港?‌‌”

‌‌“是!‌‌”又点头。

‌‌“到了还得开长途,认识路吗?‌‌”又问。

‌‌“我先生在那边工作,来回跑了四次了,路熟的。‌‌”

‌‌“那就好,夜里一个人开车,总是小心点才好。‌‌”

我答应着老人,一面舒适的将视线抛向黑暗的大海。‌‌“好天气,镜子似的。‌‌”老人又说。

我再点点头,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打哈欠。

一天三班轮渡过海,四小时的旅程,我总是选夜航,这时乘客稀少,空旷的大船,灯光通明,好似一座无人的城市。走在寒冷的甲板上,总使我觉得,自己是从一场豪华的大宴会里出来,那时,曲终人散,意兴阑珊,此情此景,最是令人反复玩味。

黑夜大海上的甲板,就有这份神秘的魅力。

等船的人,还是只有老人和我两个。

远远的路灯下,又晃过来一个人影。

老人和我淡漠的望着那个越走越近新来的人,我心不在焉的又打了一个哈欠。

等到那件水红色的衣服映入我眼里时,那个人已经快走到我面前了。

我戒备的坐直了些,有些不安,飞快的掠了来人一眼,眼前站着的流浪汉,就是刚刚在港口上向我道夜安的人,不可能弄错,这是他今夜第二次站在我的面前了,该不是巧合吧!

想真巧不巧合的问题,脸色就不自在了,僵僵的斜望着一艘艘静静泊着的船。

一声近乎屈辱的‌‌“夜安‌‌”,又在我耳边响起来,虽然是防备着的,还是稍稍吓了一跳,不由得转过了身去。

我用十分凝注的眼神朝这个流浪汉看着,那是一张微胖而极度疲倦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的智慧,眼睛很圆很小,嘴更小得不衬,下巴短短的,两颊被风吹裂了似的焦红,棕色稀淡的短发,毛滋滋的短胡子,极细的衬衫下面,是一条松松的灰长裤。

极高的身材,不知是否因为他整个潦倒的外形,使人错觉他是矮胖而散漫的,眼内看不出狡猾,茫茫然的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

看了他一会,我轻轻的将视线移开,不再理会他。这一次,我没有再回答他的‌‌“夜安‌‌”。

‌‌“也要过海吗?‌‌”他说。

我不回答。

‌‌“我——也过去。‌‌”他又说。

我这才发觉这是个外地人,西班牙文说得极生硬,结结巴巴的。

因为这个人的加入,气氛突然冻结了,一旁坐着的老人也很僵硬的换了个坐姿。

‌‌“要过海,没有钱。‌‌”他向我面前倾下了身子,好似要加重语气似的摊着手,我一点反应都不给他。

‌‌“我护照掉了,请给我两百块钱买船票吧!‌‌”

‌‌“求求你,两百块,好不好?只要两百。‌‌”

他向我更靠近了一点,我沉默着,身体硬硬的向老人移了过去。

‌‌“我给你看证明……‌‌”流浪汉蹲在地上索索的在手提袋里掏,掏出一个信封,小心的拿出一张白纸来。

‌‌“请你……‌‌”好似跪在我面前一样,向我伸出了手。

他还没有伸过纸来,我已经一闪开,站了起来,往车子大步走去。

他跟上来了,几乎是半跑的,两手张开,挡住了我的路。‌‌“只要一张船票,帮助我两百块,请你,好不好,好不好?‌‌”声音轻轻的哀求起来。

我站定了不走,看看椅上的老人,他也正紧张的在看我,好似要站起来了似的。

码头上没有什么人,停泊着的许多船只见灯光,不见人影。

‌‌“让我过去,好吗?‌‌”我仰起头来冷淡的向着这个流浪汉,声音刀子似的割在空气里。

他让开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脸在灯下惨白的,一副可怜的样子。

我开了车门,坐进去,玻璃窗没有关上。

那个人呆站了一会,犹犹豫豫的拖着步子又往我靠过来。

‌‌“请听我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有困难——‌‌”

他突然改用英文讲话了,语调比他不通顺的西班牙文又动人些了。

我叹了口气,望着前方,总不忍心做得太过分,当着他的面把车窗摇上来,可是我下定决心不理这个人。

他又提出了两百块钱的要求,翻来覆去说要渡海去丹娜丽芙。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吵哑的对我喊过来:‌‌“开去总公司买船票吧,那边还没下班嘛!不要在这里等了。‌‌”

一向是临上船才买票的,尤其是夜间这班。老人那么一提醒我,倒是摆脱这个陌生人纠缠的好办法,我马上掏出钥匙来,发动了车。

那人看我要开车了,急得两手又抓上了车窗,一直叫着:‌‌“听我说嘛,请听我——。‌‌”

‌‌“好啦!‌‌”我轻轻的说,车子稍稍滑动了一点。他还是不肯松手。

‌‌“好啦!你……‌‌”我坚决的一踩油门,狠心往前一闯,几乎拖倒了他。

他放手了,跟着车跑,像第一次碰到我时一样,可是这次他没有停,他不停的追着,跄跄跌跌的,好像没有气力似的。我再一加速,就将他丢掉了。

船公司就在港口附近的转角上,公司占了很大的位置,他们不只经营迦纳利群岛的各色渡轮,也代理世界各地船运公司预售不同的船票。

跨进售票大厅的时候,一排二十多个售票口差不多都关了,只有亮着去丹娜丽芙渡轮的窗口,站着小小的一撮买票的人。

我走去站在队尾,马上有人告诉我应该去入口的地方拿一个牌子。

拿的是二十六号,墙上亮出来的号码是二十号。

穿过昏暗的大厅,在一群早到的人审视的目光下,选了一条空的长木椅子坐下去。

也许是空气太沉郁了,甩掉流浪汉时的紧张,在坐了一会儿之后,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我的右边坐了五个男女老小,像是一家出门旅行的乡下人,售票口站着三个正在服兵役的大男孩,穿着陆军制服还在抽烟,左边隔三条长椅子,坐着另外两个嬉皮打扮的长发青年,还有十几个人散坐得很远,灯光昏昏暗暗,看不真切。那两个嬉皮,在我坐定下来的时候就悄悄的在打量我,过了只一会儿,其中的一个站了起来,慢慢往我的方向踱过来。

我一直在想,到底那时候我的脸上写了什么记号,会使得这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要拿我,来试试他们的运气。这一想,脸上就凛然得不自在了。

青年人客气的向我点点头。

‌‌“可以坐下来吗?‌‌”

温和的语气使我不得不点了点头。

也是个异乡人,说的是英语。

‌‌“请问,你是不是来买去巴塞隆纳的票?‌‌”

‌‌“嗯,什么?‌‌”一听这人不是向我要钱,自己先就胀红了脸。我断定他也是上来讨钱的啊!

‌‌“是这样的,我们有两张船票,临时决定不去巴塞隆纳了,船公司退票要扣百分之二十,损失太大了,所以想转卖给别人。‌‌”

我抱歉的向他摇摇头,爱莫能助的摊摊手,他不说什么,却也不走,沉默的坐在我一旁。

墙上的电子板亮出了二十一号。

我静静的等着,无聊的看着窗外,一辆绿色的汽车开了,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走过——就在那时候,我又看见了,在窗外,清清楚楚的赶着在过街的,那个被我刚刚才甩掉的流浪汉。

我快速的转过身,背向着玻璃,心加速的跳起来,希望他不要看见我,可是那是没有用的,知道那个人不是路过,知道他是跟着我老远跑来的,知道他是有企图的钉上了我,认定我是那个会给他两百块钱的傻瓜,现在他正经过窗口,他在转弯,他要进来了。

那个流浪汉跨进了船公司,站在入口处,第三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眼光扫视到我,我迎着他,恶狠狠的瞪着眼。

看得出他有一点狼狈,有羞辱,有窘迫,可是他下决心不管那些,疲惫而又坚决的往我的位子一步一步的拖过来。

明明料中的事,看他真过来了,还是被惊气得半死,恨不得跳起来踢死他。

他实在没有邪恶的样子,悲苦的脸,恍恍惚惚的,好似一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命运的人,一生里遭遇的都是人世的失意和难堪。

他走近我,小心翼翼的沾着长椅子的边,在我身旁轻轻的坐下来,他一坐下,我就故意往一边移开,当他传染病似的嫌给他看。

这时,大概他发觉我身旁还坐了一个跟他气质差不多的人,简直骇了一大跳,张着嘴,决不定要什么表情,接着突然的用手指着嬉皮,结结巴巴的低嚷了起来。

‌‌“怎么,你也向她要钱吗?‌‌”

这个陌生人如此无礼的问出这么荒谬的问题来,窘得我看着自己的靴子,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僵着,看也不敢看那嬉皮。

‌‌“没有,你放心,我不向她讨钱。‌‌”嬉皮和气的安慰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人看见别人笑,居然也嘻嘻的笑起来,那份天真,真叫人啼笑皆非。

我不相信他是疯子,他不过是个没有处世能力而又落魄的流浪人罢了,也许是饿疯了一点。

‌‌“你看,我又来了。‌‌”他吸了一口气向我弯了弯身,又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来。

我冷着脸,沉默着。

‌‌“你的船呢?‌‌”青年人问他。

‌‌“什么船?‌‌”他茫然不知所措的。

‌‌“你不是船上下来的海员?‌‌”青年肯定的说。

‌‌“我?不是啊!‌‌”他再度吓了一跳。

‌‌“我——我——我是这个,给你看。‌‌”

他又去掏他的纸头了,隔着我,递给青年人,那边接了过去。

‌‌“挪威领事馆,证明你是挪威公民,护照在丹娜丽芙被人偷掉了——啊!这么回事。‌‌”

他高兴得很,如释重负拚命点头。

‌‌“那你在这里干吗?‌‌”青年又好奇的问他。

他一指就指着我,满怀希望的说:‌‌“向她请求两百块钱,给我渡海过去,到了那边,就有钱了。‌‌”

我再度被他弄得气噎,粗暴的站了起来,换到前面一张长椅上去。

这个人明明在说谎,一张船票过海是五百块,不是他说的两百。

当然,他又跟着坐了过来了。一步都不放松的。‌‌“这样好吧?你不肯给我钱,干脆把我藏在你的车子里,偷上船,上了船,我爬出来,自己走上岸,不是就过去了吗?‌‌”他像发明什么新花样似的又兴奋的在说了。

嬉皮青年听了仰头大笑起来,我被气得太过头,也神经兮兮的笑了,三个人一起笑,疯子似的。

‌‌“不要再吵了,没有可能的,请你走吧!‌‌”

我斩钉截铁的沉下了脸,身后嬉皮青年仍在笑,站起来,走了开去,对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那个陌生人笑容还没有退去,挂在那儿,悲苦的脸慢慢铺满了欲泣的失望。

‌‌“我替你做工,洗车,搬东西,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几乎哀求到倒下地去了,仍然固执的缠住我。

我的忍耐已到了失去控制的边缘,不顾一大厅的人都悄悄的在注视我们这一角,站起来再度换了一排椅子。

不能给他钱,一毛钱也不给他,这样过分的骚扰实是太可恶了,绝对不帮助他,何况,他是假的。

‌‌“我已经流浪了四天了,没吃、没睡,只求你帮帮忙,渡过海,到了丹娜丽芙就有钱了,我支持不下去啦,善心的,请你——。‌‌”

他又跟了上去,在我旁边嗫嚅不停的讲着,好像在哭了。‌‌“我是从挪威来度假的,第一次来迦纳利群岛,住在丹娜丽芙的十字港,来了才三天,一个女人叫我请她喝酒,我就去跟她喝,喝了好多又去跟她过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躺在一个小旅馆里,身上的护照、钱、自己旅馆的钥匙、外套,都不见了……我走回住着的旅馆去,叫他们拿备用钥匙给我开门,我房间里面还有支票、衣服,可是旅馆的人说他们旅客太多,不认识我,不肯开,要我渡海来这边挪威领事馆拿了身份证明回去才给开房门,借了我一点钱过海来,后来,后来,就没钱回去了,一直在码头上流浪……‌‌”

我听他那么说,多少受了些感动,默默的审视着他,想看出他的真伪来。

‌‌“只要两百块,这么一点钱,就可以渡我过去了,到了那里,开了房门,就有钱了。‌‌”

‌‌“你自己领事馆不帮你?‌‌”怀疑的问他。

他死死的摇头,不愿答一个字。

‌‌“这几天,只要渡船来了,我就跑上去求,我情愿替船上洗碗,洗甲板,搬东西,擦玻璃,什么都肯做,只要他们给我免费坐船过去,可是没有人理我,他们不听我的。‌‌”他低喊着。

‌‌“如果你肯帮助我,我一生都会记得你,两百块钱不是一个大数目,而我的幸福却操在你的手里啊!‌‌”

‌‌“这当然不是大数目,可是,我的朋友,你的困难跟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内心挣扎得很厉害,眼看他已经要征服我的同情心了,又眼看他将拿了我的钱,在背后诅咒我的拖延,又好似听见他暗笑我傻子的声音,这么一想,我竟残酷的回答了他上面的那句话。

‌‌“好吧,当然,当然跟你没有关系……好吧……好……‌‌”他终于不再向我纠缠了。喃喃低语着,脸上除了疲倦之外,再已没有了忧伤,嘴唇又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知道,盼望着的收获是落空了。

‌‌“总是一团糟,总是坏运气的啊!‌‌”

他突然又慢慢的抬起头来,恍惚的、镑镑的微笑起来,慢慢说出这样的句子来,像唱歌,像低泣,又像叹息。当然,我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惊异的呆望着他,那张悲愁的脸,那个表情,终其一生,我都不能够忘记吧!那时,窗口站着的一个军人突然向我招手,隔着老远,大声喊着:‌‌“是二十六号吗?快来吧!‌‌”

我蓦然惊觉,跳了起来,那个流浪汉也惊跳了起来,我匆匆忙忙的往售票窗口跑去。

‌‌“等你二十六号好久了。‌‌”窗口的小姐埋怨起来。‌‌“对不起,我没注意。‌‌”

‌‌“哪里?‌‌”

‌‌“丹娜丽芙,现在那班船,带车,牌子是西亚特一二七。‌‌”售标小姐很快的开了票,向大门的方向努努嘴,说:‌‌“去那边付钱,一千五百块。‌‌”

我不敢回头,往第一个小窗口走去,递进去两张千元大钞。

那时我内心挣扎得很厉害。我的意念要挣脱自己做出相反的事情来。

两百块钱只是一杯汽水,一个牛肉饼的价钱,只是一双袜子,一管口红的价钱,而我,却在这区区的数目上坚持自己美名‌‌“原则‌‌”的东西,不肯对一个可怜人伸出援手。万一,那个流浪的人说的都是真话,而我眼看他咫尺天涯的流落在这里,不肯帮他渡过海去,我的良知会平安吗?我今后的日子能无愧的过下去吗?

‌‌“喂!找钱!‌‌”窗内的小姐敲敲板壁,叫醒了在窗前发愣的我。

‌‌“快去吧!时间不多了!‌‌”她好意的又催了一句。

我抓起了船票和找回来的零钱,一甩头,冲了出去,船要开了,不要再犹豫这些无聊的事了。

夜来了,虽然远远的高楼灯火依旧,街上只是空无一人,夜间的港口,更是凄凉。

大玻璃窗就在我身后,我刚刚才走出船公司,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去理那一丝丝牵住我心的什么东西,绿灯马上要转亮了,我过街,拿车,开去码头,上船,就要渡到对岸去了。

可是我还是回了头,在绿灯转亮,我跨过街的那第一步,我突然回了头。

在那个老旧的大厅里,流浪的人好似睡去了一般动也不动,垂着眼睑,上身微微向前倾着,双手松松的摊放在膝盖上,目光盯在前面的地下,悲苦和忧伤像一个阴影,将他那件水红的衬衫也弄褪了颜色,时间,在他的身上已经永远不会移动了,明天的太阳好似跟这人也不相干了。

我觉得自己在跑的时候,已经回到大厅里了,正在大步向那个人跑去,踏得那么响的步子,都没有使他抬起头来。‌‌“这个,给你。‌‌”我放了五百块钱在他手里,他茫茫然的好似不认识我似的对着我,看看钱,他还是不相信,又看我,又看钱。

‌‌“去买些热的东西吃吧!‌‌”温和的对他轻轻的说。‌‌“你——‌‌”他喃喃的说。

‌‌“下次再向人藉口要钱的时候,不要忘了,从大迦纳利岛去丹娜丽芙的船票是五百块,不是两百。‌‌”我诚恳的说。‌‌“可是,我还有三百在身上啊!‌‌”他突然愉快的喊了起来。‌‌“你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就是了吗?‌‌”他又喊着。

我匆匆忙忙再度跑了出来,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不能再回过去想,那个人最后说的是不是又是一个谎话,他实在是一个聪明的人,被我指破了他的漏洞,马上说他还有另外三百块在身上。

急急的闯进码头,开过船边铺好的跳板,将车子开进船舱,用三角木顶住轮胎,后座拿出大披风来,这才进了电梯上咖啡室去。

买了牛奶、夹肉面包,小心的托着食物,推了厚重的门,走到外甲板上去。

那时,乘客已经都上来了,船梯下面,只有一个三副穿着深蓝滚金边的制服踱来踱去。船上的铃响了,三副做手势,叫人收船梯。

那时候,在很远的码头边,一个小影子,拚命挥着一张船票,喊着,追着,往这边跑过来,我趴在船舷上往下看,要收的船梯又停下来等了。

那个人,跑近了,上了梯子,弯着腰,拚命的喘气,拚命的咳。

当我再度看见那件水红色的衬衫时,惊骇得手里的面包都要掉到水里去了,上天饶恕我,这个人竟是真的只要一张船票,我的脸,因为羞愧的缘故,竟热得发烫起来。

他上船来了,上来了,正站在我下一层的甲板上,老天爷,我怎么折磨了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灵魂,这一个晚上,我加给了这个可怜的人多少莫须有的难堪,而他,没有骗我,跟他说的一色一样——只要两百块钱渡海过去。

那个人不经意的抬了抬头,我退了一步,缩进阴影里去,饶恕我吧,我加给你的苦痛,要收回已是太迟了。

船乘风破浪的往黑暗的大海里开去,扩音机轻轻的放着一首西班牙歌:

‌‌“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世上

有那么多寂寞的人啊——‌‌”

夜,像一张毯子,温柔的向我覆盖上来。

一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服气年龄的增长,不服气眼角的皱纹,不服气青春的远去。

开始害怕别人问起我的年龄,开始对着镜子细心观察自己的皮肤,开始注意身体的保养,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意自己的体型,服装也有了变化,也开始懂得时尚,颜色也不再单一……

渐渐地,我才知道,因为更多的在意,我才真的不再年轻了。

年轻的时候,喜欢黑白的颜色。因为青春,本身就是五彩斑斓,无需色彩的雕琢。即使是单调的色彩也无法掩盖我美丽的青春与如花的容颜。

年轻是不需要装饰的,它是纯天然的明媚,无需雕琢,无需粉饰,依然明静纯美。

而今,开始喜欢了淡雅的色彩来装饰我的人生,仿佛不同的颜色代表着生命的特征。单调的黑白仅仅是其中的两个鲜明的个性,而我的人生,需要五彩纷呈。

年轻的时候,因为拥有任意挥霍的青春,任性着自己的任性,矫情着肆意的矫情,可以为爱与不爱而哭个死去活来,可以为一个赌气而喝得泪流满面,可以为一点点伤害而伤心得肝肠寸断,可以为一个小小的争吵而悲痛欲绝犹如世界末日的到来……

年轻时会为一件小事而赌气伤心,会为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而彻夜不眠,会计较谁是谁非谁先低头,会在一些事情上沉不住气而激动冲动甚至大动干戈。

而今,不会了。人到四十,一下子看开了很多。

爱与不爱依然很重要,但是不会再钻牛角,即使再有曾经的伤害,心也已经看得很开。

不会再为一件小事没完没了的纠结,即使依然是当初的情景出现,不再阴雨绵绵,会在更短的时间里阳光明媚;即使再有同样的伤痛发生,不再暗无天日,也不会再伤筋骨,痛一阵就会笑靥如花。

仿佛自己一下子变得没心没肺,好像一时间没有了棱角。

不再年轻,同样的场面场景,不会再任性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那杯红酒,首先想到的是真喝下去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这样对身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去任性!

不再年轻,知道了不能再随便任性。即使真的有一个百分之百纵容自己任性的人,为了自己也不能再无所顾忌。

不再年轻,少了一些轻率,多了一些思考,少了一些冲动,多了一些理性。

不再年轻,我明白了健康最重要。青春可以远去,时光可以远去,唯有健康不能远去!

不再年轻,我开始懂得珍惜。

那些过往,那些美丽,那些风景,那些故事,珍藏在生命中,犹如开在时光深处的一株幽兰,宁静致远,淡泊情怀!

不再年轻,我开始释怀人生。

人生不易,应该珍惜。一生中每一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无论父母兄弟姐妹,还有爱人孩子,无论是朋友同事,还是挚友知己,能在生命里或深或浅的留下足迹,能在这短短几十年一同走过,就是一份情缘,一生的情缘。

人到四十,不再年轻。

我们这一生,就是在走一场生命的旅行。一路上,看到过很多风景,听说过很多故事,经历过人生的悲欢离合,走过生命里的坎坎坷坷。感触很大,彻悟很多。

旅途中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痛苦与忧伤,阳光与微笑,都将是生命里宝贵的财富,我们的生命也因此而变得美丽丰盈,静美辉煌。

突然感觉,人到四十,不再年轻,也挺好。

1. 世间情动,无非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叮当响。

2. 木心:你问人问题,她若答非所问,便已是答了,毋需再问。

3. @breakabless:直男眼里的素颜&女生背后做的努力。

4. @witchhannah:热腾腾的面条和葱油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一勺酱油一勺醋赋予面条灵魂,最后的油辣子是点睛之笔,呼啦啦大口吃下去,整个人生都满足了。

5. 我们的抽奖很公正。

6. @Hedgie:这届年轻人不行,都去买人造钻石了,导致天然钻石巨头业绩不断下滑……人造钻石的纯度更高,颜色更漂亮,价格便宜90%,De Beers说天然钻石有杂质才是身份的象征,义乌老板说这还不容易,我给你加杂质进去就行了。

7. @谈吐TIMETO:书籍最高贵的结局是融入人的思想里,最卑微的结局是藏进橱柜中。最羞耻的结局,是塞弃到焚化炉。

8. @asusmt:才发现Google Earth还有个Studio版,看了下介绍,这东西真的超级棒啊,简直是影视宣传科教等行业的福音。利用Google的卫星地图加上3D的城市和自然景观,很多以前需要建模的场景现在只要利用Google Earth就能完成。遗憾是我们总是与世界上这么优秀的东西无缘,沉溺在自己的酱缸中。

9. @微天下:【费德勒将成瑞士硬币上活着的“第一人”】瑞士政府日前宣布,将把费德勒的肖像印在面值20瑞士法郎的纪念币上。明年,他们还将发行印有费德勒肖像的金币。目前38岁的费德勒世界排名第三位,拥有20个大满贯头衔。他也将因此成为该国活着的人中被印上硬币的第一人。

10. @陈生大王:刚才看电视新闻,从下个月开始,日本可以很便宜地一滴尿验癌症了。可检测的癌症项目是:胃癌,结肠癌,肺癌,乳腺癌,子宫癌,胰腺癌,肝癌,前列腺癌,食道癌,胆囊癌,胆管癌,肾癌,膀胱癌,卵巢癌,口腔和咽癌。新闻称对早期患者的发现率有85%,已患癌症者的发现率高达90%。

恋上油泼面,是大学毕业后在城中村租住的那段日子。工作的不确定,让囊中羞涩的我尽量去选择吃面。那是一家小面馆。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虽然一大早他们就忙着做准备,但中午井喷式的吃饭人群,仍让他们忙得团团转。每次,在吃饭的等待中,我总喜欢看男人扯面的过程。

根据女人报的大小碗数,男人从面盆里拿出事先备好的面块,用手压扁擀成手掌大小的宽片,再用小擀杖横压两道折,然后两手拽住面的两头,平列起来用力扯。随着两手伸开徐徐向外抻扯,那面条就像一条银蛇似的,不停地忽闪着身子上下摆动,越抻越长。男人就像抖空竹似的双手舞动着,一边扯一边将面在案板上弹一下,就像农人吆赶耕牛甩在空中的鞭子声似的,啪啪作响。随着悦耳响亮的声音,那面条越来越长,越来越薄,也越来越亮,原本不到手掌长的面块竟被扯成了近一米的面条。然后男人掐掉两端较厚的面头,将面按着擀杖压的那两道痕一撕,宽面条便成了三条较窄的面,而他又从中拦腰掐断,随手投入旁边白浪翻滚的开水锅。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干净利落,动作娴熟。

锅底的火焰不停地吐着长舌,锅里的面条如潜水员似的上下起伏着,那些豆芽、青菜什么的也加入了进去。就在这大火热浪的滚沸中,面条很快煮熟了。男人将面分别盛到放着酱醋的碗里,再放上葱、姜、蒜、十三香、鸡精、盐,最后再撒上一层厚厚的辣椒面。然后,将烧至八九成的熟油往上一泼,随着刺啦一声声响,顿时满碗红光。那让人口舌生津的辣椒香融和着各种调味的气息迅速升腾弥漫开来。青花大海碗、色泽红亮的油辣子、通透洁白的面条,再配上绿油油的青菜,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女人很快地将面端向客人,随着筷子的搅动,那哧溜溜的吃面声便雀跃而起。扯好的面又长又薄,吃到嘴里既光滑又筋道,不坨不黏,并且非常入味。吃油泼面,绝对是一种享受。不用在乎餐桌的礼仪,吃得响,吃得大汗淋漓,吃得热火朝天,才是对这碗面最高的赞美。这种吃法只有西北有,香辣之间,透着西北人豪爽的性格。

油泼面,又叫拉面、拽面、抻面、香棍面等,是从周代的‌‌“礼面‌‌”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来的,秦汉时代称之为‌‌“汤饼‌‌”,隋唐时代叫‌‌“长命面‌‌”,宋元时代又改称为‌‌“水滑面‌‌”。俗话说软面饺子硬面面,但这个油泼扯面的面团稍软较好,其关键的技术是和面。凉水加盐,一点点加入,边加边搅,以提高面团的筋韧性能。成团后,使劲揉,其间饧两次,这样才能轻松扯开。将饧好的面切块,表面抹油以免粘连,然后放上备用。在扯的时候,要注意力道。再一个就是调味,很多主营油泼面的面馆遵循一条铁律:辣椒一定要保证陕西原产,因为只有用陕西辣子泼出来的面,才能称得上香而不辣。还有,一定要用热油浇到堆好的调料上,使各种味道融到一起。

简单、快意、解馋、耐饥的油泼面,一如这座城里的人留给我的印象:朴实、敦厚、浓郁,让人经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