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

当我们谈论年味变淡的时候,说的其实是过年的仪式感,没有以前那么隆重。就像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谣:

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写对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儿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现在的小孩,上幼儿园就开始打王者,吃鸡,童谣都快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年味变淡,生产力提高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在农耕时代,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农人一年耕作的基本规律。年节是农闲之时,基本上没多少工作,每天有大把时光用来准备庆祝节日到来。

而现代的生活方式,不依赖任何自然环境,摆脱了时间的桎梏。生产方式也是全年无休,想吃的平时都能吃到,所以对于过年便没有那么期待了。

大家的生活压力都很大,放假就是用来补充睡眠的,不用补觉出门旅游一趟回来,也该上班了。

就像很多人抱怨现在的游戏画面虽好,游戏性却不如从前了。其实并不是游戏性差,而是我们玩游戏,缺了那种‌‌“放了假可以放肆玩,每次玩都投注心力‌‌”的仪式感。

科技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损毁了各类守旧的过年体验,于是我们觉得年味淡了,曾经珍藏在记忆里的仪式化行动,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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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过年,村里大户人家宰杀年猪,是小孩子打牙祭的开端,只要有大人去帮忙,就可以去吃一顿杀猪饭。

朴实的人家也从不计较被吃掉多少,会挨家逐户的去请人到家里吃饭,那是村落难得的一次聚会。

解剖的时候,屠夫会小心翼翼地把‌‌“猪尿包‌‌”完整保留,孩子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管,吹得像皮球一样,一群孩子能玩一整天。

父母回家的时候,会带回两捆旧报纸,一家人搅浆糊,造刷子,把破破烂烂的墙壁装饰一遍。由于我比较小,分配的任务是看报纸有没有贴歪,字的方向是不是反了。

后来,我们家独创了一种过年必不可少的游戏,由一个人说出墙壁上的一个字(只能是标题),其他人去找,规定的时间找不到,就要接受惩罚。

父辈唯一识字的二叔有时候也会和我们玩,他总是去让我们找一些生僻字,作为一个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我也只能拿着字典陪他们玩。

从未走出大山以前,我并不知道过年会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琳琅满目的玩具。

有一年,有个小伙伴拿着一辆玩具车在我们面前炫耀,我和其他小伙伴都惊呆了,有的人给他一颗糖,他就允许别人摸一下。

我回到家要求父亲给我买一辆,结果被母亲狠狠揍了一顿。我赌气不吃饭,夜里哭到睡着,计划离家出走,一直在想他们曾经告诉我的那件事——我不是亲生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辆小车摆在我面前,是父亲用木头做的,木头的车厢木头的车轮,可以拉20多个洋芋,我怒气全消,开心得蹦蹦跳跳。

万家灯火,各有忧喜,过年,有热闹就有冷清,有尽兴就有将就。富贵不一定过得快乐,清贫也不一定过得委屈。

那一年,除夕是二十九,雪下得很大,父亲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了‌‌“洗沙肉‌‌”,破落的屋子贴上旧报纸,我长满冻疮的手又痒又疼。

那一年,我家的年夜饭才吃到一半,讨债的人追上门,因为没钱还不上,债主掀翻了我家的饭桌,抬走了家里的碗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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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卿在《舌尖上的新年》的同名书中写过一段话:

现代人活得太累、太畸形了,你需要相信,总有一种味道,像子宫一样,会无条件地接纳你。每个人的肠胃实际上都有一扇门,而钥匙正是童年时期父母长辈给你的食物编码。

以前过年,家家户户都乐于折腾,也喜欢交流,不厌其烦地做些传统食物,不在于贵,而在于费时费力。

上班后的我们,大部分时间懒得做饭,就算愿意下厨也总追求快速和省事,任何肉类用调料腌一下,放到烤箱烤二十分钟就是一餐。

过年的传统菜色,总是要下些工夫,往往老人们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蹄膀炖到酥烂,腊肉腌制入味,做汤绝不含糊,取自家养的土鸡,配上笋丝、竹荪、香菇,砂锅煨出来。

一桌年菜,总是七份食材、八分时间、九成心意,才吃得出十足的年味来。大约是准备周折、制作费时,成果才格外让人有满足感。

醇厚的味道,总要加上一味时间当调料。

无论大人、孩子,都有充足的理由懒散起来,掷骰子、抢状元、打麻将,都因着‌‌“大过年的‌‌”这样的解释变得顺理成章。

脾气暴躁的人,因为是过年而拿出十分的容忍和耐心,走在街上,即使是不知道姓名,只混个脸熟的小贩,也乐于对他道声‌‌“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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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什么是年味?

对于80末90初的农村孩子来说,过年意味着可以吃到肉,可以穿新衣,最重要的是,可以领压岁钱,那是一年中唯一的一次零花钱。

买一身新衣服,从里到外,外套、裤子、鞋袜,全都放到柜子里,初一起来全部换上。

吃的东西虽然不比平时好多少,但至少饮料、糖果和零食多出很多,并且这个时候长辈会默许你放开了吃。

大人们也变得高兴,在外面拼搏了一年,终于可以放下压力,用赚回来的钱好好给自己的爹娘和孩子买点东西,置办一点年货,收获一些物质逐渐丰富的成就感。

也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享受一下小小的赌博或者郊游串门的乐趣。

过年了,记得给以前关系很好,却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朋友发条微信,发的时候别忘了加上自己的姓名。

曾经大家喝得烂醉,登上天台仰天长啸,后来大家相拥而泣,知道马上分道扬镳。尔后,大家各自在自己的人生里挣扎,再过几年,才悲哀的发现,吉他断了弦,画笔折了腰。

过年了,记得拿起自己的手机,多给家人拍照片录视频,带着父母做一些他们没做过的事。

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或者一起去唱一次KTV。准备一些心里话,平时顾不上说的,过年说出来,跟他们说说自己的经历和遭遇,跟他们说说自己的志向和计划。

还可以聊聊从前的事情,回味温习一起经历的美好时光。

你看着我长大,我陪着你变老。

父亲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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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留守儿童等父母回家过年,空巢老人等子女回家过年。

过年,大概是人们最迫切却也最淡定的一次等待,因为你知道既定的结果一定会来,是一种绝对笃定的存在。一切准备妥当,只等时间刚好,或许还有意料之外的惊喜夹杂其中。

过年,不仅在于物质的充实,仪式的繁复,还在于平淡生活中的一段穷讲究、瞎折腾,在于亲朋好友甚至陌生人之间努力维持的真诚和友善,在于逐渐走远的某种仪式感和归属感。

拎上一瓶好酒,听爷爷讲讲他早年的故事,招呼一伙朋友,围一圈吹吹牛逼。吃母亲做的炖排骨,父亲做的蒸鱼,奶奶做的饺子。

年味,应该就是糖食果饼的甜香味,洒扫之后的尘土味,刷子上的浆糊味,爆竹炸裂后的火药味,是亲人和家乡的味道。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陪伴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上一回写到年夜饭吃饭浪费的问题,有许网友留言提醒了我,为什么年夜饭总会做出超额造成浪费呢?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合餐制的弊端,控制不好量,所以干脆就多做点,然后就剩菜了。

之前网上也有很多网友也吐槽说美国人吃的都是假中餐,美国的中餐根本就不正宗。那为什么正宗的中餐流行不开呢?很多人解释说老外都是土鳖,吃不来正宗的中餐,可是大家又说中餐公认世界第一,老外既然是土鳖吃不来正宗中餐,那这个公认,是谁公认的呢?不会是我们自己吧?

我把年夜饭剩菜的现象和正宗中餐不流行的现象两者结合,一思考,明白了正宗中餐不流行的原因,就是在于合餐制。中华饮食博大精深,有八大菜系,这我们都知道,但是八大菜系到底都是啥玩意呢?你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我也不算是特别土鳖,然而一年365天,也吃不上几回八大菜系,更多时候吃的都是盒饭、盖浇饭……比如我一个人去杭州旅游,我也想去吃点当地菜,东坡肉或者龙井虾仁,一个人去饭店点多个菜自己坐那吃总是有点奇怪,而且不知道量多量少,点一盘菜也许就能吃两三口,这就很尴尬了。

其他高档餐厅更是如此,一般人多了才能吃起一桌菜,1-2个人完全没法点菜。一个人甚至完全不好意思去高档饭店吃饭,不是说吃不起,而是完全没办法点菜,很怪异。我一个中国人尚且如此,让一个老外去高档中餐馆点菜,恐怕就更难了。

相比之下,我们的邻国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就算是烤肉,也给你搞个小隔间,摆着小gas炉,上面架个20cm见方的小铁网,自己吃一份烤肉,每份肉明确写着100克,200克,起码我知道自己点的是啥,点了多少,心里有数。更高端的,比如怀石料理,先别管是不是忽悠,也是按份卖的,一个人多少多少钱,而不是按菜来收费,这样就比如容易让人接受了。

过去合餐制是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谁也不嫌弃谁,大家都知道对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互相之间能包容。现在随着城市化越来越高,大多数人也慢慢像西方社会一样了,一般也就是一两个人吃饭,最多三个,北上深打工的年轻人每天吃饭甚至几乎都是一个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未来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你说这些年轻人一年到头上哪去吃什么八大菜系?太难了。自己都不知道八大菜系是啥玩意,怎么可能指望老外能了解你。据我观察,老外基本上能认识的中餐不超过三样:一般是炒面,饺子,外加一个麻婆豆腐,不能再多了。

所以中餐要发展的好,就要解决合餐制向分餐制发展的问题。让普通人顿顿都能吃上相对正宗且高端的中餐,哪怕分量少点,价格高点。

目前看来,这也是大势所趋,看历史书上,过去国宴也是一大桌子菜,各种各样,生怕外宾吃不好,吃不饱,可是外宾看了一桌子菜也无从下手,很茫然。现在国宴也简单了,都改成分餐制了,从前菜到主菜再到主食,加个饭后甜点,越来越像西餐的模式了。既得体又不造成浪费,值得全国推广。

我认为这是中餐发展的一种必然,未来在北上广深等大城市,会出现许多类似日料定食一样的中高端中餐,一份主食搭配几个一人份的炒菜,一定会生意很火爆,但是我又一想,这不跟大学食堂吃的份饭差不多了么?这个问题我已经发现了,只是目前还没有想到解决方案。我需要谨慎思考几天,然后接下来全国推广,进而推广到海外。为中餐在世界上的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

上个月,有个远房亲戚的儿子,重新联系上了我。我们上一次说话,还是在QQ上,而我已经大概快5年没有登陆过QQ了。所以基本上就是一位快断了联系的老熟人,他托他爸问到了我的微信,我们又重新聊上了。无数次的经验已经教会了我,这种久别重逢,多半都是伴随一些冲突或者利益的。果不其然,让我帮他refer一下湾区的工作。我倒是很乐意地帮这个举手之劳的。我们就聊了一下他过去几年的经历。

坦白说,这是个背景还不错的小朋友。从国内某个二线大城市的国际中学毕业,然后来了美国一所Top 30的大学念了商科,辅修Data Science,去了BCG实习,应该属于漂亮简历里中规中矩的那一类。他从小一心想去纽约闯荡一圈,但最近几年行业风向有变,他觉得进一家科技公司做产品管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这里,我都觉得这是个很成熟的本科毕业生,能在大学毕业时就想明白了很多方向性问题。一个95后,优良的环境长大还保持上进心,按道理是非常值得鼓励的了。但这种小孩子呢,往往都有个通病,就是:他的确挺优秀,但其实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很优秀‌‌”这件事。并且很可能他认为自己优秀的程度,比客观的优秀程度还要再多一点。

很快从他的聊天中我就体会到了这一点。他问我,‌‌“你觉得Google工作的缺点是什么?‌‌”我正在打字还没发得出去,他就第二条发过来了:‌‌“我觉得我的性格不适合当一颗螺丝钉。‌‌”

‌‌“你对一颗螺丝钉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对整个公司的影响很有限,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才能。‌‌”

听到这种想法,如果他是一个职场打拼几年的人,我通常是不太想浪费时间聊下去了,这一听就是个没真实参与过大型项目却又心比天高的junior心态。但考虑他还只是个毕业生,又是亲戚,我就又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很有才华和能力,我也鼓励一个年轻人有野心。我觉得如果你真是想一上来就对团队决策起影响作用,我觉得硅谷大公司可能不是适合你的地方,带着你这种心态,你自己也不会开心。‌‌”

‌‌“嗯,我也看了一些startup,感觉还是你们Google这种的产品更有意思一些,对整个互联网行业的影响力大一点,能做一些前沿的东西。‌‌”

我就换了个说法,我说:‌‌“那你说说,你觉得你的优势是什么吧?‌‌”

‌‌“我是个idea-generating machine,平时就是想法很多,大家都说我是个有创造力的人。再加上我英文好,沟通能力强。‌‌”

‌‌“嗯嗯。首先呢,英语好不是一个你在美国找工作的优势,这属于prerequisite技能,跟你竞争的每个人都默认在这个门槛之上;其次,语言好也不等于工作环境里的沟通能力强,这两者不是一件事。

然后就是你说的有想法,这一点,虽然我有很多想说的,不过简单来讲,有两点:1. 这个行业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谁拍脑子灵光一现的小聪明。那种看上去一个想法改变世界,只是媒体们讲故事的策略,但并不是这个行业运作的规则。2. 你不要低估专业团队的力量,你一个新人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很大概率来说,团队里的人可能在2011年就已经提出来过了,没有执行背后是可能有千百种原因。‌‌”

好在他还算个听得进去道理的人。他就说他知道,不过他一直都是学校里很出色的人,不管在中国还是美国,然后给我举了很多例子……总之结论就是,他对他自己未来有很高的期待。

‌‌“当然啦,我没有说你不优秀。你一定要明白一点,你现在是20岁出头的优秀,而一家大型公司要往前走,需要的不仅仅是‌‌‘20岁出头的优秀‌’。我不想泼你冷水,但事实的情况比你想得要残酷,Google或者湾区同类企业里,粗略说有10万名全职员工,这10万人里面,至少8万人智力程度不在你之下,5万人不比你教育程度差,几乎所有人都比你更了解这个公司的产品,也几乎所有人比你更有业内的工作经验,比你更懂得如何推进一个项目。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一个new grad,就算给你做产品决策的权力,你觉得其他10万人会愿意?会有人敢执行么?

但这是你口中说的因为大家是螺丝钉,每个人都不重要么?不是。这恰好是每一个角色都重要,重要到每一个角色本身不得不变成可以被同类雇员替换。个人英雄主义只能撑得起一部好莱坞电影,但撑不起一个万亿级的行业。这个行业过度到今天,已经十分标准化了,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有高度替代性。这是一个行业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只有这样的人员替代性,才能保证这个行业谁走谁留都一样能继续运转下去。

而你面对这一切也不用悲观,这个‌‌”替代性‌‌“也是一个向上的螺旋。你工作的第一年,几乎所有人都能替代你;等到你成长后,你会发现能替代的人在像漏斗一样,越来越少。

当然,这个拒绝螺丝钉的心态不光关乎你职业发展。最关键的一点,这心态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它会让你今后过得不快乐。你将一直处在一种要跟自己、跟别人、跟生活现状较劲的状态。‌‌”

一大堆话说完,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更年轻时眼中啰哩叭嗦的长辈形象。我也知道他这个年纪时听到这些话心里会想什么。但其实现在想来,如果当年在我对这个世界不够了解而瞎轻狂时,能有人站出来告诉我这些,那我可以少走很多错误的道路来验证道路的错误。

当然,后来我还是给他refer了。今天下午,收到recruiter邮件,说他没通过电话面试,被Google拒了。看来上面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那还是你和好友说着想要去很多很多地方的年纪。

你踢踢踏踏地在走廊里面一边走一边数着自己到底想去多少个地方,好友跟在你的后面臭着一张脸喊,好高骛远的家伙,离开这里看谁天天陪你。

你转身去拉她的手,笑得相当谄媚,说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呀。好友摇着手告诉你去去去,先把英文考及格了再说吧。

所谓好友到底可以好成什么样子,CD机的耳机各戴一只,里面播放的无论是谁的CD都能跟着轻声唱。因为买书买CD而窘迫的时候,口袋里面的钱凑在一起买一碗米线来吃。坐在湖边给她读你喜爱的歌词,读到一半就笑闹成一团。在你有困难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以及你难过的时候不觉羞愧地哭着说‌‌“我很难受,你快点过来‌‌”。你觉得你们的情谊如果拿尺量一定可以延伸到远远看不到边的那一头。

最后你给她保证:‌‌“无论到了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我第一个打电话的人肯定是你。‌‌”

隔了六年之后,站在与你距离半个地球的地方给你打电话的却是好友。

你因为熬夜工作而眼睛通红,一夜没有说话所以声音都闷闷的。你听着那边嘈杂的声音说:‌‌“你现在在哪?‌‌”那边顿了一下,‌‌“刚下飞机,现在在萨省。‌‌”你努力摆出兴致盎然的样子,问起:‌‌“接下来呢?下一个要去的城市是哪儿?‌‌”

想去哪里?想去很多很多地方。

加拿大,美国,法国,英国,日本,西班牙。

那么再具体一点,萨省,纽约,巴黎,伦敦,东京,马德里。

你会抵达哪一处,你还可以再走多远。

那时候说着要走很远的某人是哪个某人,她有没有想到回来的方法。

然后很久后的一天,你看着电话上别国的来电显示怎么就想不起打来的是谁了。你接了电话听着对方喂喂的声音依旧没有听出是谁,最后你对那边嘈杂的声音说,请问是哪位。在等过大段的空白之后,你听到的是那边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当然并不只是这样。

你是在进高中那年遇到他的,你们在午休的时候老土地在树下相遇。他对着你带着一点点笑容,在你刚想要脸红心跳的时候,他忽然就说:‌‌“同学据我估计,粘在你的脸颊的米粒在上面已经过三十分钟了。‌‌”

你当即发现:原来幻想泯灭只需要这么一个短短的过程。

十七岁的时候他跟你讲,我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

你挺鄙视地看着他,除了甜言蜜语你还会什么!

十八岁毕业的时候他对你说,我喜欢你,最最喜欢了。我鼓了很大勇气经过万般思量才敢告诉你!

你当时想的是谁被喜欢的人告白都应该是幸福羞涩的吧,为什么唯有自己得跟一身的鸡皮疙瘩抗争,你顶着恶心挥了挥手,行了,我批准了。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把你送到家楼下,说宝贝我爱你。

回到家后你躺在床上睡不着,你觉得那些成为了恋人之后一句我喜欢你都要纠结个很久的故事,是在动画还是漫画里?都是放屁。你们之间从来都不缺乏这样的沟通。反而要是说得多了久了,我爱你这样的话就和我想要吃饭没有两样了。你在这方面渐渐也不再那么吝啬,并不是因为不羞涩的人也有过羞于启齿的时候。只是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在有一天你和他晚上打电话打到困了他不让你挂掉的时候,你半睡半醒说好啦我爱你,拜托我要睡觉了。说完时候你才猛地清醒过来,挂下电话后徒自愣了很久。

二十三岁的时候你在12点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他声音很疲倦,他说我在加班。你说我这就挂了。他说有什么事?你说生日快乐。他挺惊讶,今天是我生日啊。我都忘记了。没事,你说,你继续忙吧。注意身体。

二十五岁的时候,那年忽然就迷茫了,所以就分开了一段时间。一天在一起吃饭的餐厅遇到,你们各自都有同伴。最后干脆拼桌坐在了一起,晚上的时候他送你回家,到了楼下安静地看你上楼,你打开屋子里面灯的时候电话兀自响起来,接通后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行,想问你刚才陪你吃饭的那个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吧?你听得想笑又有点想哭,你说那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么?

于是就又在一起。

二十六岁的时候,你看到他和年轻的女孩子逛街,你回家什么都没有说。

二十七岁的时候,又分开,然后又在一起。

明明感动越来越少,分开却像是缺些什么,在一起又不能好好地走下去。分分合合,一年两年,又三年。也已经习惯了。那些好些年前做过的梦,你和他坐在老房子的壁炉边,窗外天寒地冻,你靠着他偶尔把脚伸出去烤他会伸出手轻轻捏你的鼻子,看来也真的只是一个梦。穷极无聊的时候你也会想想,可能不是不爱,是不知道还能怎么爱了。

我们喜欢一件东西能喜欢多久。

一首歌听了几天也就腻了。

一种饮料喝了几个月也该换了。

一个人喜欢了几年,怎么样?也就应该找下一个了。

你想到你和他都还十六岁的时候,那些共撑一把伞的日子,他握着的伞柄明显地倾向你,自己却淋湿半个肩头的日子。

光阴无法倒退,你觉得实在是已经到头。

剩下的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或者说下半生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一种感动能保存多久。

你接到手里的玫瑰花几天就凋谢了,那香气能留在你记忆中么。

你们曾经听过的那首歌几年后就已经过时了,那旋律你还记得么。

天早就放晴了与你撑伞的也不再是那个人了,那把伞还立在你的墙角么。

你是不是会把这些都忘记呢。

仿佛什么都是有期限。爱情或者友情,以及更多更多。

过程,挫折,时间,现实,无论是什么让他过期了。你听过压抑的哭声,了解情感的过渡,知道心境的变化。你那么遗憾而又无可奈何。

当你停在这样一个美丽而又冷酷的地方,很久之后才想起回头去看看,对岸依旧青春正好,梧桐树在两旁笔直地连成线,男孩或者女孩一路摇摇晃晃地冲过,笑声长留在耳边。于是你背过身用手掩住了潮湿的眼眶。

然后你才明白。

我们真正爱了,真正难过了,原来也就只有那几年。

1. 今年立春正好是除夕。立春立在岁首,生生不息才是春天的本色,每一个岁末都将是春天的真正开始,愿已回家的你我,在春风笑意里,岁月更新,人随春好。

2. 仪式,是会让平凡日子发光的魔法,是我们对庸常生活的复仇。

3. 春节过后。

4. 2月5日甘肃兰州五泉山公园当日迎来12万游客除了抢头香,不少人还在霍去病雕像前排起长队,抚摸铭牌上的“去病”二字,祈祷祛病消灾,身体健康。排队的游客从白天一直排到了晚上,铭牌已被摸得油光锃亮。

5. 教你草船借箭。

6. Unicode公布它在2019年批准了超过230个新的emoji表情。

7. @美国驻华大使馆:国情咨文讲话现场的座位安排,美国政府的三个分支每年都要听取总统发表国情咨文讲话。都有哪些人士出席以及他们坐在哪里?(Image:Julia Maruszewski/State Dept.)

8. 老外肯定没法理解为嘛中国人在面对世界末日时,会想到带着地球跑路这种笨主意,因为他们不明白中国人在地球上有套房是多不容易。

9. 【基因编辑婴儿事件仍在发酵,斯坦福大学对三名教授展开调查】根据MIT Technology Review(注:《麻省理工科技评论》)的消息,斯坦福大学正在对该校的三名高级教职人员展开调查,以明确他们与中国学者贺建奎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在贺建奎主导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中所承担的角色。这是继莱斯大学之后,笫二所对该事件展开调查的美国大学。

10. @二次元娘:日本最近流感严重,厚生省强调“①打喷嚏时,如果用手捂住,细菌会通过手接触包包或者门把之类的途径传染给别人;②正确的方式是平时戴口罩或者拿纸巾捂住;③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用衣袖上方的内侧部分捂住”。